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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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肆意正束著發站在前面,月光打在他身上,像鍍了一層銀霜似的,三人背後還有風吹過來,全身涼颼颼的。

“哪位施主願意為貧僧解釋一下?”

伽藍張著嘴,有種要和酸梅湯說再見的錯覺。

完啦,一天惹急肆意閣主兩次,我這小命是真不想要了吧。

崔葉開和小九互看了一眼對方,決定張著嘴裝啞巴。

“既然施主們都不願說,貧僧只好按閣法處置了。”

伽藍腦中飛速運轉,到底是說出來再受罰,還是直接受罰?

那可是閣法啊,幾頁紙的陳述加認錯,還要去宋府無償勞動一個月,寧光寺敲鐘一個月,宮前街掃地一個月......

“我說我說!閣主,是這樣的.......”

聽完,肆意點點頭,

“你們先回去吧,不用領罰了,明天準時來閣裏。”

三人頭一回這麽有默契地排成一排跑了。

醒來的小廝發現自己已經回了黃府,便心安理得地幹活去了,似乎忘記了什麽。

第二天一早,張員外家傳來消息,張府大公子張曉海要娶親,娶的似乎還是個青樓女子。

張則明天還未亮就去寧光寺燒香了,還順帶捐了些香火。

方丈站在他身後,雙手合十。

“張施主,肆意雖為閣主,畢竟也是我寺的僧人,紅塵之事他又如何能幫您。”

張員外起身,站著又朝佛祖拜了拜,長嘆一聲,

“方丈有所不知,我這兒子我是了解的,文不成武不就的,也不指望他能給我弄個什麽名堂出來,到底做爹的,還是舍不得看他就這麽下去。不求功名利祿,我只盼著他能平平安安地活著,娶妻生子,足矣。”

方丈閉了眼,做出一個請的手勢。

張則明知道他這是在趕人了,擡腿欲走,又聽到身後傳來聲音,

“肆意是個好孩子,貧僧還願施主早日實現願望。”

張則明背對他點點頭,道了聲謝,又遣散了身旁家丁,一個人往念衍閣走去。

肆意站在二樓,太老遠就看見個紅色的身影,那是我朝的朝服,他見官予安穿過。

黃平下了朝就趕緊來了,路上還碰見了張員外。

“黃大人,您這是去念衍閣?”

“去浣溪苑。小兒昨晚一夜未歸,今早那樓子裏的小廝竟跑到我府上來了,讓我將人領走,還說什麽我兒壞了她們的生意!呵!這個兔崽子,早就告訴他青樓女子碰不得碰不得,倒還給我惹出事來了!”

張員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,誰家還沒個貪戀美色的兒子似的。

“那,大人慢走,小人還有事在身。”

黃平揮揮手,快步向前走去,嘴裏還不停地念叨,家醜啊家醜,還被這個人看到了,真是丟人。

張則明也不目送他,繼續往念衍閣走,兒子們關系好也不表示老子們關系就好。

肆意回頭看了一眼,捏起一只茶杯,

“昨晚可有人來找我?”

一名影衛從旁邊現了身,單腿跪在肆意旁邊,

“沒有來找閣主的。”

肆意喝茶的手頓了一下,

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有個來找伽藍大人的,已經按您說的關進實驗部了。”

肆意:“..........”

看來今日念衍閣又要多來一位貴客了。

擡眼一看,果然,禦史大人尹恪也來了。

張員外和禦史大人在念衍閣樓下相遇,互相看了一眼,是都不敢妄自進去的眼神。

樓上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,不等二人反應,伽藍已經從樓下跳下來了。

“二位大人,我家閣主樓上有請。”

肆意派人收拾好被伽藍衣袍帶碎的杯子,進了一間客房。不一會,張員外也進來了。

一樓大廳裏,伽藍正跪在禦史大人面前,耳朵紅紅的。

“肆意師父,我兒的事....”

肆意擡手,阻止他繼續往下說,

“施主,你可知道張公子為何夜深不回府而是去了隔壁?”

張則明點點頭,

“犬子貪圖酒色,屢教不改,這次我一定多加管教。”

“不,他是被我閣裏一個影衛帶進去的。那你又知道,為何不帶別人,偏偏帶了令郎?”

張則明搖頭,不敢說話了。

“因為令郎口無遮攔,滿嘴惡言,還不巧被人聽見了。”

張則明直接一個撲通跪在了地上,抱著肆意小腿,

“求閣主放過我兒!”

“張施主請起,這件事,貧僧還有待與許閣主商量。”

張則明顫顫巍巍地扶著凳子爬了起來,

“那...那,許閣主現在在何處?”

肆意擡頭看著他笑,眼睛亮亮的,

“許閣主進宮了,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。”

說罷,打開折扇緩緩起身,用扇子遮住了嘴巴,讓人看不清他嘴角的笑意,

“所以說,這件事,沒得商量。”

張則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腦中回蕩著方丈那句,“肆意是個好孩子。”顫抖的雙手捂住了臉,雙目流下混濁的淚水。

肆意擡腳便走,最後連笑都不肯施舍給他了。

皇宮,小皇帝正拉著宋衍陪他逛禦花園,就碰到了晚上要唱戲的戲班子。

為首的人,似乎有些眼熟,像是在哪見過。

顏景雲正要上前看個清楚,就被宋衍攔了下來。

“別動,你不用過去他們也會過來的。”

正說著,戲班子已經到眼前了。

孫玉帶著一行人給皇帝問好,只有官予非一個人不跪,一雙眼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個明黃色袍子的人。

顏景雲放開扯著宋衍衣角的手,靠近了些,

“朕認得你。”

官予非哦了一聲,道了句榮幸。

“你見了朕,為何不跪?”

官予非笑笑,聲音拿捏的恰到好處,

“那天在兄長家,可是皇上您自己說,小女子見了您不用跪的,皇上這麽快就忘了嗎?”

顏景雲回頭看了一眼宋衍,那眼神在說,我說過嗎?我怎麽不記得了。

“皇上真是貴人多忘事,人家,傷心了。”

顏景雲一拍總管太監腦門,

“朕想起來了!你是樂命的妹妹!”

永平十九年,小皇帝在官府遇到一美貌女子,眉眼間帶著些冶艷,薄櫻唇輕起,卻是一把磁性的好嗓音。

女子身著緋色長裙便要給皇帝下跪,由皇帝親自扶著站直了,還得了特許,以後見了他不用下跪。

“皇上終於記起小女子了?”

顏景雲笑著點頭,

“一年不見,姑娘長高了許多,朕差點認不出來了。”

仔細看看,這女子竟比皇上還高。

官予非不知從哪掏出一條手帕,捂著嘴笑,

“皇上,那我們晚上見噢。”

顏景雲也朝她笑,一臉的開心,

“好。”

戲班子走遠,顏景雲才重新牽起宋衍的手,

“宋丞相覺得,方才那名女子如何?如果朕扮女裝,能有她七分好看嗎?”

宋衍淡然的面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,

“不及景雲十分之一。”

小皇帝笑笑,不同與剛才那般假模假樣,牽著他的手更用力了。

這是他好不容易才討到手裏來的寶貝,真有些不想放開了。

“景雲,牽緊了就不要放開了。”

小皇帝神色微微一動,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渙散。

宋衍攬著他的肩膀,一點點縮緊,慢慢走出了禦花園。

入夜,戲便正式開演了。

公狐貍與書生的故事,偏偏牽扯進去一名不相幹的女子。

女子說思慕書生已久,不求結為夫妻,只求能相伴身側,日日為之洗衣做飯,盡些茶米油鹽的力。

公狐貍說得恩人相救,何有不報恩之理?奈何自己小小牲畜一只,無以為報,只好修煉人形以身相許了。

書生搖搖頭,坦言仕途為重,並無成家的意願,無論是與男子亦或是女子。

扮那名女子的角兒只好揩了淚,千裏相送,留下一個情意綿綿的眼神,似乎訴說著滿腹柔情,輕聲道,:“我等你回來。”

扮成人形狐貍的角兒在背後笑她,終是跟上了書生的腳步,寸步不離。還不忘回頭沖女子一笑,

“這些只有我能給他,你還是死心吧。”

女子攥著手帕揮手,像要追上去般開口,

“奴家會等下去的,自見了公子起,奴家心裏再無他人。”

書生淡淡回頭,只留下一個眼神,仿佛千年已過。

一曲終了,角色們紛紛走上前鞠躬致謝,只有那名女子還跪坐在戲臺中間,久久不能從戲中自拔。

小皇帝在席下拍手叫好,回頭沖宋衍彎眸一笑,

“改的還可以,丞相怎麽看?”

宋衍靠過來,胸膛貼上小皇帝的背,

“我不要仕途,我只要你。”

聲音不大,在場的人卻都聽清了。

戲臺中間的女子身形一頓,緩緩站起朝兩人走去,

許憑闌撕下臉上的面具,莞爾一笑,笑容仍同女子般明艷動人。

“我知道了,衍哥。”

小皇帝也不責罰他的欺君之罪,只是拉過宋衍靠在自己身邊,輕聲問他,

“你果真這麽喜歡丞相?”

許憑闌楞了楞,不明白皇帝的意思,

“不喜歡衍哥,為何要把一手建立起來的組織叫做念衍閣?”

許憑闌笑了,明眸皓齒,人畜無害。

“許是喜歡的吧,我只是,順從心意罷了。”

小皇帝不怒反笑,拿手摸許憑闌的裙子,

“你這衣服真好看,下次給朕送幾套過來?”

太監總管趕緊上前,貼近許憑闌耳朵,

“皇上這是在放你走,還不趕緊下去?等著被殺頭嗎?”

許憑闌不語,朝宋衍微微頷首,眼中有柔情千種。

一直走到宮前街才停下,官予安已經在那等了。

見他出來,忙湊上去,許憑闌身形一頓,險些摔倒,被官予安及時扶住了,

“如何?”

許憑闌先是搖搖頭,又擡頭看天,月光依然皎潔,像極了那天晚上。

只是心境卻截然不同了。

那時他以為,喜歡一個人就要努力靠近他,與之並肩才配執手共偕老,所以他不惜滿身傷痕建立了念衍閣,想讓自己站的更高些,與那人更近些,現在他卻不這麽想了。

看著他和心愛的人站在一起,即使沒有自己的位置,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?比起那些連喜歡的人的面都見不到的人,已經是萬幸了。

官予安橫空抱起他,望了眼身後的宮門,緩步走向官府。

萬物靜寂,只有一顆心悄悄的跳著。

宮內,打更的宮人已經來第三次了,宋衍知道今晚自己又回不去了。

小皇帝躺在自己的軟榻上,把玩著宋衍的一縷長發,又湊在鼻尖細嗅,自然的發香揉和了殿內的香薰,可謂沁人心脾。

“丞相不想知道些關於他的事嗎?”

宋衍替他掖好被子,坐在床側,

“臣並不關心他人,一心只有皇上。”

顏景雲欺身湊過去,把宋衍直逼床角,

“那他是如何進了宋府又對丞相芳心暗許了呢?”

宋衍也不慌張,反身把小皇帝壓在了身下,寵溺地摸了摸他的發,

“那臣便無從知曉了,臣每日關心皇上的起居,替皇上打理無邊的江山,入夜,還要貼心守在皇上身邊,為皇上蓋好床被,拱皇上取樂,怎會有時間了解別的?”

顏景雲紅了臉,欲推開身上的人,

“你先起來,朕不怪你就是了。”

“可是,臣恐怕是要欺君犯上了。”

顏景雲嚇得閉上了眼睛,心裏鼓點般跳著一顆心,

“好衍哥,雲兒知錯了,放過雲兒吧。”

宋衍利落起身,脫了靴子還順手撤下了帳幔,一字一句道,

“你、休、想。”

一夜翻雲覆雨,帳內溫暖,羞紅了初晨的半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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